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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虎嘯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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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虎嘯嶺

“阿緒隆看上了別古津的未婚妻子,也不知嬸娘使了什麽手段,竟慫恿得阿爺要將我換給別古津!我只有拿下商道主事的位子,證明了自己比阿緒隆更有價值,才能讓阿爺將我留在身邊。我手中有了權力,才能照應阿娘和宗烈...”宗珍將雪靈芝與白襖人襲擊等事悉數講出。

宗綽聽聞,氣憤不已,一刀朝身旁雪地砍去,掀起撲天雪陣,氣勢如戰場殺敵一般可怖:“趁我不在,他們竟這樣欺負你們!阿爺分明答應過我,只要我獲得七王的重用,他定會替我善待你們,更答應將阿娘接出來!我在前線為七王拼命廝殺,終於殺入代州,賺得戰功,得以暗中置辦了一所宅子,只盼將你們和阿娘接來...可阿爺竟騙我!”

宗珍皺著眉頭,覺出不對來,抓住阿兄揮刀發洩地手臂:“阿兄,你說什麽?這到底怎麽回事!”

宗綽憨直,以為被阿爺欺騙,便對妹妹一股腦都說了出來:“此事要從一年前說起,當時老可汗病重,政務交由大王子打理,大王子雖然沒什麽本事,但為人還算寬厚,王位繼承本該無風無浪,但還是有了後來的半年動亂,直到三王子弒兄篡位,老可汗暴斃,動亂才算平息。可那時,老可汗的七個兒子,除了新可汗,便只剩下了七王子。這一切不過發生在半年之內,而這段時間剛好是商道不振,阿爺不在的時候...”

宗珍:“傳聞竟是真,半年內亂,是阿爺在後攪弄?”

宗綽點點頭。

“阿爺既攪弄了是非,怎的又退回東北?豈不是白白成全了三王子?”宗珍越想越蹊蹺。

宗綽:“阿爺怎肯臣服三王子?三王子暴戾乖張,只有讓他繼位,才會激起草原各部群憤,阿爺東山再起時便是草原的功臣。這半年來,阿爺回歸東北,聯結各部,你道是為何?”

宗珍大驚:“難道阿爺他...”

宗綽沈聲道:“阿爺從未甘心。”

宗珍:“所以阿爺積累財富,就是為了伺機挑起諸王子的紛爭,逼得老可汗親眼看見兒子們自相殘殺,氣極而死不得善終。那三王子原本就是阿爺選中,先扶持他弒兄殺弟登上寶位,再等他激起群憤時,便起伐紂之師重掌草原霸權?”

宗綽神色緊張,環顧四遭,默默點頭。

宗珍亦踱來踱去:“不對...阿爺自被貶斥東北,手下早已無兵,哪來的伐紂之師?就算聯姻東北各部,也不過是換來些支持,絕指望不上他們出兵,這只怕是個障眼法...”說罷,看向宗綽,突然驚問道:“阿兄你...你不是被逼投軍?七王子才是阿爺真正要扶持的,對不對?”

宗綽嘆氣道:“阿爺本囑意將阿緒隆留在七王身邊,但阿緒隆不得七王子青眼,七王子親自向阿爺開口要了我,我知我若離開,你們沒了庇護定會受人欺負,所以起先並不同意,阿爺也拿我沒辦法。不知為何,阿娘聽說後,卻勸說我效主七王子,你知道,我向來聽阿娘的話,我便去找阿爺交換了條件,只要阿爺肯照顧好你們,有朝一日能放阿娘自由,我便投軍...”

宗珍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,還以為盡在自己掌握之中,卻原來都在阿爺的盤算之下,不免脊背發涼:“呵,我們都不是阿爺的對手...罷了,其實阿爺也並不算欺騙阿兄,他也的確算是照顧我們了。這商道主事的位子,本來的確是阿緒隆的,但是被我橫插一腳奪來,阿爺本該勃然大怒,卻輕飄飄帶過,大約正是看在了阿兄的份上...這批貨物,也是我自作主張,若非我壓制了阿緒隆,又借機低價吃進了多陀部所有存貨,阿爺也不會允我來這裏出貨,想來他一開始是想要賬房先生難為我,將我勸退的...但我不後悔,若不是我搶下這差事,怎有機會見到阿兄你?又怎會知道這背後許多事?”

宗綽:“如此說來,是你違逆了阿爺原本的安排?宗珍,你如今也該知道商道主事這位子意味著什麽,卻還打算繼續接手麽?”

宗珍站在阿兄面前,昂頭道:“阿兄,我要那主事的位子,自始至終都是為了我們一家人,就如你投軍是為了我們一樣。那阿緒隆嬌生慣養,他若接手了商道主事,只怕楞頭楞腦,反而拖累了阿兄。以後有我在後支持你,你在前可大展拳腳,我會與你一同守住家人。”

宗綽此時口拙起來,既感動妹妹的支持,又不放心妹妹的日後。

宗珍抱了抱阿兄,笑道:“阿兄不要為我擔心,阿緒隆不是我的對手,就連阿爺,我也能算計上幾分的,絕不會吃虧!宗烈也已經成熟許多,阿娘也安好...倒是阿兄你,要多多保重。聽聞那七王受新可汗猜忌搓磨,你為人憨厚,跟在他身邊,凡事要多加小心,保全自己為先。”

宗綽憨笑道:“七王雖貴為王子,卻自小受人排擠,身體又羸弱,比我們兄妹三人活得還要辛苦,他卻不怨不餒,親力親為,待我等屬下也極為親厚,你阿兄我已心甘情願認他為主。”

宗珍聽聞,卻擔心道:“阿兄,你怎可交付真心?來日朝爭,阿爺若要你殺了他,你該如何自處?”

宗綽:“不會的,阿爺年歲大了,他只要帶族人回歸往日崢嶸而已,並無心王位。七王登位後也定會知恩圖報,榮寵我們達爾孜部。”

宗珍搖搖頭:“唉,阿兄你怎能輕信這些話?阿爺若只是要舉族榮寵,跟著新可汗不就可以得到?可他還是退回東北,暗中扶持著七王,伏線千裏,他的野心,你還看不出麽?恐怕阿爺正是看中這七王羸弱好操縱...你若真心跟了那七王,將來難免會被阿爺一並兔死狗烹啊!”

宗綽皺著眉頭,他又怎會不知阿爺的為人,雖此刻與阿爺走在同一條路上,但以後難免如同父親一樣,隨時都可能會被阿爺丟棄,但他早已置身其中沒有了退路,為免妹妹過於擔心,強笑著拍了拍宗珍的腦門,逗她:“哈哈,我這小妹妹竟也操心起大事了,你瞧你這眉頭皺得,活像個老頭子!”

“什麽人!”宗珍被阿兄關心之際,也不忘時時保持警惕。

封雲藏在雪包之後,大氣不敢出。好在宗綽的手下此時趕來稟報:“將軍,貨已裝好,趁天還未明,我們該盡快撤了。”

宗綽雖不舍兄妹相聚,但應聲而撤。

目送阿兄帶人拉貨離開,宗珍轉身,朝四周巡視一番,未再聽見什麽動靜,才放下心來。

回到車隊,恰看到封雲站在車前,疑問道:“你不在後頭車上等著,湊什麽熱鬧來?”

“嗨喲,你這話說的,這批貨早說好了,有一半貨款歸我,我自然要上前來盯一盯。你方才去哪裏了,可是背著我與主顧收錢去了?”說話間,封雲伸出一只手,就要接錢一般。

還以為他有些英雄,卻還是個貪財小人,宗珍看他手中拄著自己熬夜削制的拐杖,不禁懊悔自己多此一舉,沒好氣地狠狠拍下一掌:“貨還沒送完,急什麽,少不了你的!”

封雲訕笑,轉身向後車走回,他此舉也不過是打消她的疑心罷了。

車隊一番調整,後車變前車,竟調頭往回走起,宗珍也換了車,坐到封雲身旁。

封雲看著車隊離下虎嘯嶺越來越遠,疑問道:“怎麽不繼續送貨,卻往回走?”

宗珍轉頭:“你問那麽多做什麽?你只管有錢拿就是了,我就在你身旁,又不會撇下你跑了。”

封雲舒服躺下,不再過問。

天光已亮,車隊行回岔路時,突然向西拐進,入了上虎嘯嶺的地界。

宗珍帶隊邊走邊停,十分謹慎,顯然沒有行進在下虎嘯嶺時那樣篤定。

“那下面可是代州?”宗珍遙指上虎嘯嶺以南的一片若隱若現的城池,認真詢問封雲。

封雲順眼望去:“那下面是鴉坪關,關內便是代州。”

宗珍眺望許久,悠悠問道:“鴉坪關,這名字誰取的,真晦氣...”

封雲:“是煙朝安平公主。”

宗珍:“安平公主?那個二十年前死在半路上的和親公主?”

封雲眼神犀利,夾雜著恥辱似的:“安平公主當年隨送嫁儀隊從代州出關時,見關口有無數黑鴉聚落於坪,細問民眾才知是因交戰多年,關內外常有無名屍骨聚埋,才招致黑鴉撲聚,心中惶然憤恨,便取了這名字。”

宗珍:“她定是害怕極了。”

封雲:“她當時只有十四歲,只比我大三歲罷了...”

宗珍回頭看他,在他的眼神裏似乎看到了仇恨,不解道:“你為何從霧原封家軍叛逃?”

封雲回神,找了借口:“封老將軍愚忠,我不願再跟著他為那糊塗皇帝賣命。”

宗珍:“所以你就決定改投西征軍,要推翻煙朝?可西征軍那個龐顯就好嗎?我看他也不是什麽明主。”

封雲轉念問她:“你們草原的新可汗是位明主麽?”

宗珍搖搖頭:“他強征暴斂,弒兄殺弟,驕奢淫逸,絕非明主!”

封雲:“何為明主?”

宗珍:“仁義得道!我阿娘曾教我:真正的天下之主,必是得道多助之人。所謂域民不以封疆之界,固國不以山溪之險,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。”

封雲不屑一笑:“呵呵,婦人之仁。在這等亂世,還講什麽君子仁義道德,豈非自找苦吃?不以封疆之界,何以域民?不以山溪之險,何以固國?不以兵革之利,何以威天下?”

宗珍回嗆:“兵就是兵,只看到淺處,哪裏懂得其深層的王道?域民需以民心,固國需以勤政,威天下需以仁德。可惜放眼天下,大多是些爭強鬥勇之輩,而不見仁義大道之君。”

封雲不禁慚愧,她所說王道,確實在他見解之上,倒令他也汗顏,竟不料一個小女子能有這等見識,擡眼看她:“這些話...也是你阿娘教你的麽?”

宗珍自覺說多,收言道:“我與你一個逃兵說這些做什麽?待會兒你若想拿到錢,便跟在我身旁,充作我的隨從,聽我的吩咐,莫要亂說亂動。”

封雲將拐杖敲了敲,不甚滿意道:“你的隨從?我一個拐子,像作隨從的樣子?”

宗珍犯愁,她此番有自己的盤算,想了想,商量道:“也罷,你便扮作賬房先生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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